我拿着成绩单对阿嬷说：“对不起，都是一分或两分。”
  她笑着说：“不要紧，不要紧，一分两分的，加起来，就有五分啦。”
  我问：“不同科目的成绩也能加在一起吗？”
  这回，她严肃而果断地说：“人生就是总和力！”
  ……以上是岛田洋七自传体小说《佐贺的超级阿嬷》中的一个片段，读来耐人寻味。小说自2001年问世以来，在教育杰作销量中问鼎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岛田洋七笔下的阿嬷有许多经典至极的语句，如“让人察觉不到的关怀，才是真正的体贴”“何必为了面子而死？做自己就好”等，透露着乐观自信、豁达智慧的人生态度。
  书中的阿嬷42岁就成了寡妇，之后当上清洁工，独自抚养七个儿女长大，每天四点就要起床清扫，生活极度艰苦，却总有许多奇思妙想，快乐地有尊严地活下去。人生就是总和力！彼时，阿嬷的外孙，也就是昭广，除了体育是五分，其它科目确实一塌涂地，可是昭广体育强啊，凭实力当上学校棒球队队长，跑步又获得冠军；在人际交往中，他按照阿嬷教的“穷人最能做的，就是展露笑容”处世哲学，赢得乡邻、伙伴们的尊重、喜欢；至于自理能力，八岁那年刚来阿嬷家的第二天就开始学煮早饭，一煮就是八年。有了在佐贺与阿嬷相处的这段难忘时光，有了阿嬷对昭广的潜移默化影响，岛田洋七能走过生活的风风雨雨，成为日后日本喜剧泰斗，阿嬷，确实功不可没。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达芬奇画蛋，蛋无一相同；树叶千万万，叶无一相同。大千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孔子弟子三千，有愚直的高柴，迟钝的曾参，好学的颜回，大白天睡觉的宰予，最终贤者七十二。精英毕竟少数，多数人最终平庸一生，如此，我们为什么要逼着自己、逼着他人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人生就是总和力，扬长避短，如果能将自己擅长的一项技能发挥到极致，不是很好？
  实际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毒瘤还在影响着绝大多数人。现行学校教育，以学生成绩来衡量评定学生和教师素质水平的还是大行其道。杜郎口中学、衡水中学等实行的教学模式让更多的教育者愿意争相追捧，甘心东施效颦。多数学校会议内容，除了强调学生养成习惯之外，剩下的无非就是抓教学、提分数。你可称量过小学生稚嫩的肩膀上承载的书包？可见到中学生课桌前后堆满学习书籍，弹丸之地寸步难行？可见到“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等一幅幅标语在多数学校走廊、黑板上龇牙咧嘴、触目惊心？“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学校的法宝”，如空气般无处不在。这些年教学改革的风潮一阵接着一阵，专家学者接踵而至，指点江山，乱花渐欲迷人眼。忽然想起前些年我市曾推行初中生综合素质评定：在一大堆表格档案材料等的加加减减中，考量学生综合素质能力的初衷，逐渐演变成优等生和一部分走关系学生升学加两分的渠道，过江千尺浪，最终销声匿迹……暑期已上大学的儿子给上三年级的外甥补剑桥英语。我听到外甥连打呵欠声，便推门而进，劝儿子说：“你要针对儿童特点，采用游戏法、活动法等来激发兴趣，怎么像填鸭式传统教育呢？”外甥眼睛亮了起来。不料儿子瞪了我一眼，振振有词：“没办法，我接受的就是传统教育！”听后我一时无语。毫不夸张地说，我有点心痛。尽管儿子不是学师范类的，但是窥一斑见之，传统教育中课堂教学的弊端影响实在太深远了。以功利性为目的，“人”字缺失。
  特别喜欢厦大附中姚跃林校长提出的教育主张：教育无非服务，办学生喜欢的学校，让教育更加尊重生命，实施人道的应试教育，教育不相信奇迹，做幸福的平凡人。简简单单的这些理念，突然觉得和《窗边的小豆豆》中巴学园办学理念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一所学校，一种教育情怀，一种人生观，多年后会让人津津乐道、感恩不已，那必然是成功的。黑柳彻子念着巴学园的千般好，汪曾祺忆起教过自己的那些民国老师形象来字字生情，岛田洋七想着已在天堂的阿嬷依旧感激。很想什么时候去感受一下厦大附中这所无论是外在文化还是物质文化都能满足学生需求的学校呢？
  暑假去上海培训学习，参观了重点中学市西中学。聆听完该校副书记的一场讲座后，我们实地参观、感受，深深地明白这所名校绝不是捧出来的。吸引我们的是该校丰富多彩的实践活动，“学军学农学工”“见习居委主任”“寻亲访友”“微电影大赛”“文化游学”等项目令人耳目一新。能成为市西的学生是幸福的，他们边学习边培养、发展自己其它兴趣，去挑战陌生的领域，在青春里与最阳光的伙伴、最平和的老师和最美的自己相遇，青春何来遗憾？
  我们更多的人成不了马云，成不了屠呦呦，成不了莫言，那又怎样？莆仙方言“一枝草一滴露”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若是草，就长成努力向上的草，你若是露水，哪怕就是一滴，也是婆娑世界万物一种。向着自己心仪的正确方向奔跑，就好。努力活过，就好。就像岛田洋七的阿嬷，活了九十二岁，谁说她的人生不是由每一个日子体现的能量、散发的魅力组成的呢？

     □黄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