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三轮车的老人》(外一首)
文/郑智得
坡度由缓及陡,太阳投射虚伪的暖
不时有风吹过,他打寒颤
车上并不富足
我窥见了单薄与渺小
他摆正车头,走向车尾
身子前倾,做出岁月应有的弧度
仿佛一不留神
就会遭受脚踝扭伤和骨头松动
瘦小的身影在车底晃动
辗了转。小步的挪动
伴着汽笛和马达的声响
灰尘扬起
他没有停下来,也没人察觉
我用瞳孔锁定他
绷紧神经,闪现断裂的画面
眼眶忍不住滚烫
他多像我历经沧桑的爷爷,用余生
换取从容淡定
《我在城市的上空眺望故乡》
出租房昂贵,阳光煮沸流水
芨芨草被压得喘不过气
叠高的砖头,进行了一次神性的思考
我把视角逐渐抬高,目光引向远方
信马由缰的思念,在一张纸上
拥有奔跑的权利和本能。而孤独
恰好遭遇一场冷雨
月光燃烧成一盏无眠的灯火
我在城市的上空眺望故乡
夜变得清冷而单薄。一缕炊烟
向东或是向西,都蘸有
家乡的味道
我决定饮一瓶烈酒,作别西风
用高粱与稻米交换时间
一次次地眺望,直到睡意朦胧
《致敬一株野草》(外一首)
文/刘铭
最大程度的弯下身子
去致敬一株生长在路边的
石缝间的野草
谁都无法感同身受,它的
磨难
在寂静的冬季所经历的一切
它的叶子是冰凉的
它的叶子是嫩绿的
那弱小的身躯
穿过地狱无尽的黑暗
来到人间
看看三月温和而无私的阳光
看看匆忙的自大而悲戚的行人
剥开坚石
刺穿沉睡的大地
在北方大雪来临之前
完成它的使命
《我开始焦虑》
我的白发越来越多
尤其是双鬓,显得最为突出
我开始焦虑,坐立不安
我渴望春天,催生新的生命
发芽、开花、结果…
还要种植更多的种子
我的白发越来越多……
我并不担心它将我吞噬
我热爱这片土地
与丰收的果实
我珍惜生命有你
与每一次日出日落的风景
《洗脚》(外一首)
文/黄鹤权
给母亲擦洗脚踝
每擦洗一次,我就轻晃愉悦一回
低飞的旋流,沿黄金手掌轻挠她的脚心
将伤痕和污垢
一截截揉碎
于盆底下缓缓游荡
她们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的结晶
是一味止疼药
给我静止在零度的想象、虚幻
和要命的涟漪
更像是堆积十年的暗喻
等着响声如潮,满目的秋色盈缺都满
再宠起
逝于流水的愧疚
在风声里哭,在诗卷里长
《黄昏书》
最喜欢这一天将尽的黄昏
春的歌喉藏有夜莺
催得旅人到此,恰适于打尖歇脚
谎言不需要再多。此刻坦荡的寂寂
远远大于
高处带来的晕眩
一杯鲜红的五瓣酒,从瓶中泼溅出来
耐心地排着最后一次队
渗入冰层
我们都不属于这里
只是路过一处
神的居住地。在枯荣中等待重生
腾挪一次真正的飞跃
《青梅的记忆》(外一首)
文/黄楷林
六月,雨滴在屋檐下
你从北方飞到了南方
在我头顶划过一个弧形的弯
我以为你像青春的拥有者那样
回到我在的这片土地
洒下一片北方的云
化作一片南方的雨
种子像春天催开自己蜷缩的身体
催开一树树的花开
花开成海越过高低起伏的山岭
谢幕的春天落成了夏日的大雨
我找遍每个山头
都没有你的消息
南方或许真的很南
阻隔了我们的音讯
我默默地挑起眉间
雨后裂开的一道缝隙
射出五彩七色的斑斓
那里或许有你
传来最初的音讯
但你确是去了更远的南方
雨后的回忆随阳光蒸腾
混入一丝青梅的气息
雨后初夏大地鳞光闪闪
看得远方遥远而模糊的双眼
眼前似出现了一个你
一个你
一个又一个你
眼中渐有千千万万个你走来
山海般起伏
如我此刻的心
《落日》
像想象中一样
期待一场日落
在地平线上
海的潮水把我们的青春翻涌
浪花挑动着我们长长的发丝
不可能不去想象
一场落日的仪式
就在这平坦的海湾里升起
鬼魅的蓝色渐渐
被绚烂的金黄包围
日落的沙滩上
一圈圈银色的海沫围向棕榈树
大地,和我
天空成为了梵高的画板
是什么在燃烧
在落日里
一切都铺上了一种蓝色的仪式
不去期待
也不再开口
向着落日尽头的眺望
我们都成为了故事中的人
但没有人看见这一切
我们心里那一团明亮的火焰
却照亮了黑夜和宇宙
在无声的祷告中
我们看见了一切
不仅是落日
还有落日后的地平线
一场盛大的开放
悄无声息在这落日的海滩上
进行着
内心寂静如莲
明亮如蓝色的火焰
扑动着,像海浪
夜越来越高
落日终于消失不见
在彩色的流光里
我们皈依,祈祷
记下,这内心扬升的一刻
璀璨向寂静
一步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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