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的霸气
【发布日期:2020-06-17】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
孔子被后人尊称为“至圣”,孟子是“亚圣”。二人是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后人以孔孟之道代指儒家文化。二人的生平都比较曲折,都是三岁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年轻时他打过杂,所以学会了不少本领。此后他遍访名师,形成自己的学问体系。而孟子,经由孟母“迁地教子”“三断机杼”等,严格管束,后又师承孔子的孙子子思,也最终学有所成。二人当时都曾带着弟子门徒游历各国,宣扬仁义之道,但碰壁居多。儒家思想由孔子发端,到孟子这又进一步发扬光大,因此二人的学问应该互相参详着看。
孔子说“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一个人陷入贫穷之境,难免有诸多抱怨,便有众多千里马不逢伯乐之叹。连孔子的弟子也不能免俗,就像困于陈蔡时的子路、子贡等人,总会埋怨现实不公,世人不明,致使自己学无所用,屡遭困厄。孔子总是一副长者之风、仁者之气,对待学生也是循循善诱,从《论语》中可以体会得更多的是他对学生的关爱和诲人不倦,而很少严厉的指斥。遇到爱埋怨的弟子,孔子耐心开导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要多反省责备自己,少责备他人,这样,就可以避开怨恨了。当一个人有一颗不忍人之心,那么他往往很少强迫他人做他们不愿意干的事情,他在教导人时,时常会说“如果是我,会怎么做”而不是“你必须怎么做”。面对贫困,孔子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粗粮就水可以当一顿饭,弯起胳膊可以当枕头睡觉,乐趣就在这种俭约的生活中。用不义的手段得到富贵,对于我来说,如同梦幻浮云。当然,孔子的这种仁慈是建立在好学、辨知的基础上,并非一味的无节制同情。他说“好仁而不学,其弊也愚。”一味的仁慈,可能会流于愚蠢。因此,孔子也有严厉的时候,比如他看到鲁国的季孙氏僭越礼制,用天子的乐舞规格演奏,就生气地说:“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却仍然不失谦谦君子的风范。
孟子则不同,孟子见到魏国的国君梁惠王,梁惠王问他,您不远千里而来,大概有什么高招能使我国获利吧?孟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我这里没有利益,只有仁义。当梁惠王站在水池旁,看着悠闲的鸿雁和麋鹿时,问孟子,古代的贤者是否也有这种悠闲的乐趣。孟子当即回答他,“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贤能之人并不把这种乐趣当做首要的追求,但是不贤者,即便拥有这些,也不会快乐。这怕是宋代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原型了。
在孟子的语境中,他往往直截了当地摆出正反两种情景,供人选择,上述的利益和仁义,贤者和不贤者就是一例。在他的论述中,不乏这样的例子,比如他把以力服人和以德服人拿来对比,说“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心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把劳心者和劳力者作比较,说“或曰劳心,或曰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把正命和非正命拿来对比,说“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而死者,非正命也。”把生和义作比较,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把仁者和不仁者拿来对比,说“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仁者荣,不仁者辱。”说得十分明确,天下大道只有两种,即仁和不仁,没有第三条道路。
在类似的比较中,孟子也在不经意中触碰到孔子曾经遇到的难题。在陈蔡之间,子路说,为什么君子也会陷入困厄,难道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孟子说“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这里,他还是让人二选一,你是要“求在我”呢还是要“求在外”?你想追求某个东西,你有所求,便有所得;你不追求,便无所得,这种追求是益于“得”(在这里“得”也通“德”)的,即有益于你所追求的初衷,这种追求完全取决于我自身。另外一种情况,你所追求的事物是有它一定的渠道,能否得到要看天命,这种追求无益于获得,是因为这种追求取决于外在的因素。比如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并非求而可必得。孟子间接回答了子路的问题,学问、德行是“求在我”的事情,而功名富贵则是“求在外”的事情,两条路完全不同,不能因为一条路走不通就质疑另一条路的合理性。
而子贡对孔子说,老师,您能否降低下道德标准,让世人能容纳您。孟子的弟子陈代有一次就问道,老师您现在不去见诸侯,有点太拘谨了吧。您要是现在去见他们,做得好可以帮他们称王,稍微不济也能帮他们称霸,不是有句话说“枉尺而直寻”,我看您可以出山。枉尺直寻,意为弯曲一尺而伸展八尺,喻以小的牺牲换取大的成就。孟子说,“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如果以利益为标准,既然牺牲小的换取大的可行,那是否意味着也可以牺牲大的来换取小的呢?
孟子举了一个例子,赵简子派王良为他的宠臣奚驾车,一整天下来也没打到猎物,奚就跟赵简子说,王良是天下最差的驾车手。王良听说后,就请求再次和奚驾车去打猎。不到一个早上就打到许多猎物,奚又对赵简子说,王良是天下最好的驾车手。赵简子就想让王良专门给奚驾车。可是王良拒绝了,他说,我好好驾车,奚打不到一个猎物,为他胡乱驾车,他却能获得许多猎物。还是别让我干了,我不习惯为小人驾车。孟子说,驾车的人尚且羞于和射箭的人合作,哪怕能获得许多猎物,我们又为什么要降格自己的理想而听人家的?而且“枉己者,未有能直人也。”弯曲了自己,怎么能矫正别人呢?孟子用理想和非理想再一次做了对比。
颜回对孔子说,夫子的大道不为当政者所容,不容又如何,不容而能坚持,然后才见君子。孟子说“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所谓大丈夫,就要坚持正道理想。顺达时,能与百姓同乐;不顺达时,就独自坚守践行自己的理想。富贵、贫贱、威武都是身外的环境,不管环境好不好、压力大不大都不能改变他的志向,这样的人就是大丈夫。
孟子在离开齐国时,一个齐国人说道,孟子要是不知道齐王并非贤圣,说明他不够聪明;知道齐王不行还来,有追求利禄的嫌疑。千里而来,不被重用才离开,在齐国的边境小邑待了三个晚上才走,行动也太迟缓了吧。学生把这话转达给孟子,孟子说,千里而来,是希望齐王施行王政;不被重用而离开是逼不得已啊;住了三宿才离开,我还认为太快了,希望齐王能改正错误,如果他改正了就会召我回去。等到离开时,齐王还是没有追赶,我才毅然要归去。即便如此,我的内心还是没有舍弃齐王。齐王若用我,则不仅齐民安,天下也能安定。齐王或许能回心转意,我日日盼望着。“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孟子在这里提到小丈夫的样子,劝谏君主没有被采纳,就恼怒,而且怒形于色,竭尽全力离开君主。孟子有为天下之志,此乃大丈夫;若拘泥于得失和意气,则是小丈夫。
要么“求在我”,要么“求在外”;要么坚持理想,要么屈从利益;要么成为大丈夫,要么去当小丈夫。不坚持正道,就是自暴自弃。孟子说,“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仁道,应当是一个人的安居之所;礼义是一个人的光明大道。有舒适的房子不住,有光明坦途不走,就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孟子说“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天下和国家的希望都在每个个体身上。所以当颜回向孔子请教何为仁道时,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一个人的自觉便是一个天下的自觉,一个人践行仁道和礼仪,那么天下即归为仁道的天下。这是属于每个人的自由,它不由外部环境所决定。在儒家看来,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富贵贫贱,无论顺境逆境,只要当下向善,勇于行善,推而广之,由爱亲人而爱他人,由爱人而爱物,生命即有无限活泼生机,天下便有一团和气。
释家说“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在儒家,仁慈的孔夫子好似低眉菩萨,而是非分明的孟子更像怒目金刚。孟子离开齐国,他的弟子充虞路看到他有点不开心,就问他,您不是说“君子不怨天,不尤人”么?孟子说,每五百年必定会有圣王出现,这期间也必定会有闻名于世的贤才。从周以来,已经七百多年了。也该出现圣君贤臣了。“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或许是上天还不想让天下太平罢了,如果想让天下太平,在当今这个时代,除了我,还有谁?爱憎分明,拒绝任何取巧而又当仁不让,这就是义气十足的孟子,这就是大丈夫的霸气。
□周奇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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