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是一个巅峰盛世,更是一个诗意栖居的时代。在唐代诗人的心目中,月亮占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据说,《全唐诗》有48900多首诗,其中有5300多首写到了月亮;在流传最广的《唐诗三百首》中,也有80多首提到月亮的名篇。 唐诗里的月光,是从初唐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开始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长诗中几乎每两句里就含有一个“月”字,仔细数数,36句里竟有15个“月”字。全诗以写月起,又以写月结,从天上到地下,写春天、写江海、写花林、写月华、写夜思,由景及人,前呼后应,使诗歌既完美严密,又有反复咏叹的艺术效果。诗人凭借对春江花月夜景物的描绘,赞美大自然的绮丽景色,讴歌人间纯洁的爱情,情景交融,优美动人。 在张九龄的《望月怀远》中,最有名的诗句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开篇即是高潮,雄浑阔大。身处天涯海角的两个人却同赏一轮圆月,既浪漫,又无奈;古往今来,明月作为思念的代名词,无论爱情、亲情、友情,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大多思而不得,唯有梦中相见。 与月亮渊源最深的诗人,应是李白。李白诗的题目中有“月”,或者以月亮为主题的诗歌有二十多首,其中,流传最广的《静夜思》妇孺皆知,几乎是会说话的孩子学习的第一首古诗。记得我家女儿刚牙牙学语时,我给她念了两遍这首诗,当我第三次再念到“床前……”时,她便马上接口“明月光”,我们诧异之余,她则兴奋地大笑起来。很快,这首诗成了她给亲友显摆的杰作。每次,人家一说“静夜思”或“床前……”,她便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表演:“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少年不知愁滋味,幼女当然无法理解诗人客居异乡的思乡之情,可能只剩“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及如今,交通、网络如此发达,这些真挚的情感,也便没有那么遥不可及,没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落寞,也不惧“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了,“三峡”抑或“渝州”,天南抑或地北,均不再成难题。 杜甫一生漂泊,安史之乱是他最痛苦的一段经历,也是其诗中的重要题材。他有两首最著名的描写月亮的诗,“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是写给异乡的夫人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则写给弟弟。《月夜》与《月夜忆舍弟》都是战乱中的思念,对妻子儿女,对骨肉同胞,在诗圣的笔下,家、国、天下被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高适在《金城北楼》中写道:“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在《和王七玉门关听吹笛》中写道:“胡人吹笛戍楼间,楼上萧条海月闲”,前者是山川的壮美和边疆的凄清,后者则是优美的塞外风光里少有的恬静平和。广大戍边战士无不郁郁思乡,力求早日平息战乱、安定边疆……唐朝早已成为历史,唐诗里的月光却越发明亮,照着过往,也照着未来,于广袤无垠的时空里长生永存。那轮皎洁的月光,宛如古人笔下的墨香,在历史的长河中流淌,洒向尘世的每一个角落。它照亮了古道边的杨柳,也映照着现代的霓虹;它抚慰了离别时的哀伤,也陪伴着相聚时的欢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