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乌鸦》是迟子建的代表作之一,内容讲述了一百多年前,一场鼠疫在东北大地滋生蔓延,六万多人因此丧命,其中仅有两万多人口的傅家甸,死亡人数就有五千多人!小说根据史实创作,作者以富于地域风情的笔调,描绘了疫情笼罩下的哈尔滨傅家甸地区的众生百态,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和生命的脆弱。 提到鼠疫,绕不过法国声名卓著的“存在主义”文学大师加缪的同名作品《鼠疫》,这部著作历经半个多世纪,依然在文学宝库中熠熠发光。《白雪乌鸦》也是围绕鼠疫而写,但两部作品要表达的内涵却不一样。 加缪的《鼠疫》更多的是表达人们在荒诞中奋起反抗,在绝望中坚持真理和正义的人道主义精神。而《白雪乌鸦》则是表现人们对待人生的态度,最终的落脚点是烟火袅袅、热气腾腾的生活;这也是这部小说的明线。 先从书名入手,“白雪”和“乌鸦”单从感官上来看,具有很大的视觉冲击力,泾渭分明,白与黑构成对比鲜明的世界。所谓白雪是炎凉世态,乌鸦是玄学的一种表现符号,即噩耗或吉利之兆。从隐喻的多义性来看,即生死歌哭,爱恨情仇,崇高与卑鄙、坚韧与怯弱,富足与贫穷,等等。小说中人物众多,无论是主角,还是小人物,作者都让他们的本相展露无遗,赋予了人物鲜明的双重性格,这或许也是作者把白雪乌鸦这两种反衬分明的意境用作书名的原因之一。 小说结构是白雪飘扬的回旋式。迟子建的笔触沉稳克制,将情节回旋推进,冬去春来,进城出城,形成一个完整的结构。通过多视角的叙述方式,不断推进情节的发展。 作者细腻地描绘了疫情的传播过程,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人们在不同阶段的心理变化;故事没有大肆渲染现代中国卫生防疫的奠基人伍连德的英雄形象,而重在刻画傅家甸地区的疫情如浓雾弥漫时的众生百态。小说共22章:前半部分每章安排一个或若干个人物登场,有时则是一个关键物象或意境;后半部分则不断有人物谢幕,到总医官伍连德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终章“回春”,照应小说开篇的“出青”;开篇是马车夫王春申夜里进城,终章是王春申在“坏掉的时间中”循着如梦如幻的记忆轨迹出城。 从人物塑造方面来看,迟子建在《白雪乌鸦》中塑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的角色。男性大都性情豪迈,有至孝至义的秦八碗;不顾个人安危给隔离点的乡亲送饭而不幸染上病毒去世的周家三代;为防疫尽心尽力的傅百川;活泼善良的喜岁;老实善良的王春申;令人啼笑皆非的翟娘娘;浑浑噩噩最终得到应有惩罚的周耀庭;最令我解气的是龌龊之极的粮站老板纪永和,在典妻和做着发财梦的同时,染上鼠疫自食恶果;等等。 文中女性大都温情,一如既往的寡妇形象,一位位寡妇,或温婉诗意、或坚韧刚强,母性的光辉似乎就是黑土地上生长出来的诗行。如受尽世间万般捉弄和折磨的翟芳桂,最后得到完满的结果;如才貌双全,能干内慧的点心高手于晴秀,面对命运的打击——鼠疫毫不留情夺走了周家三代人的性命,她表现出了平常人所难有的从容,直面灾难,只在疫情画上句号时,她才在一次醉酒中放声大哭,痛痛快快地释放了胸中的压抑。 最令人动容的是陈雪卿。贪婪悭吝的粮站老板纪永和会为妻子翟芳桂抓谷子撒给大榆树上停栖的乌鸦而跳脚痛骂,却在陈雪卿路过他的店门口时慷慨解囊,抓起金黄的谷粒洒在雪地上喂食乌鸦。陈雪卿是朵美艳高贵的玫瑰,却在心上人死后殉情,心上人死后她将热情藏进糖果里分发给人们,将陈水托付给翟芳桂,殉情前的种种交代,反而更显其对人世的牵挂和不舍。 小说生动展现了俗世的复杂和多样性。角色之间碰撞出的火花,使整部作品充满了吸引力。作者善于运用生动的细节描写和富有诗意的语言,赋予了作品深刻的内涵和蓬勃的生命力;同时也使得整部作品充满了艺术感染力。 迟子建在后记中写道:“我要拨开那累累的白骨,探寻深处哪怕磷火般的微光,将那缕死亡阴影笼罩下的生机,勾勒出来。”在时间的汪洋里,我们都在追寻破晓之际的那一束光,不该仅是舔舐旧日的伤口,更应在东风浩荡时刚强挺拔,如鹰展翅上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