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80年代,露天电影在暑假七月底放映的次数最多,一般在祠堂门口的大场院播放。谁家闺女考上中专,就出钱请电影公司来放映。谁家考上大学,照例请电影公司来放映。 全村人便议论开了,某某家闺女和儿子多争气,多有面子,接下来对自己的孩子一顿数落。孩子即使被数落,被禁足,总会千方百计溜出去照看电影不误。且准时来到大场院,悄悄躲在某个角落,待到精彩处钻到大场院中间。 老人们下午的时候提前把家里高低不一的木板凳依次排开,占好位置给自己的家人,看上去就像板凳“大选秀”。他们放好板凳,有的坐在一只板凳上抽旱烟,烟雾慢悠悠地从嘴里飘出来。有的回家做他们手头未完成的任务,等到电影快开演了,他们才不慌不忙踱着步子走来,俨然一副领导的模样。 晚上,电影公司将白色屏幕拉上,白色屏幕长约三四米,宽二三米,距离屏幕的十来米处左右放台放映机,放映机一束光照在屏幕上。电影快开始了,人们陆续来到场院,黑压压一片。先占位置的坐在椅子上,后来者站在后面,再后来者站在自己的凳子上。场院边上的石磨上,坐着一个妇女,抱着三四岁小孩,后边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手搭在妇女的肩上,眼睛紧盯着白色屏幕。当时没什么娱乐项目,电影是当时唯一的精神慰藉。 我钻进人群缝中,大人捉不到我。一位老爷爷边看电影边骂咧咧的:“岂有此理,侵略我们中国,我们的英雄儿女在,快滚回去吧。”他满腹牢骚,并且手不停地捶在我头上,烟灰落在我头上,把我当成了敌人,浑然不知我是中国人。我的头被打疼了,溜到别的空隙中。另一位老爷爷看到英雄们在雪地里被活活冻成了冰雕,老爷爷的眼泪滴在了我的脸上,一滴两滴,我的脸洗干净了。英雄不分领域,不分老少,不分男女,加入到战役当中。当时懵懂的我,从电影中得知今天的生活都是英雄先辈们用宝贵的生命换来的。战斗到最后,只剩下王成一个人。他依然坚守阵地,陷入弹尽粮绝,十面埋伏的绝境中。他坚定地对步话机喊出:“为了祖国,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全场轰动起来,不约而同地大喊:“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向我开炮!”那声音排山倒海,震得鬼子屁滚尿流。 电影散场了,往往会边议论着电影情节,一边谩骂侵略者。小孩若是在身边,少不了两三句爱国教育,“落后要挨打,人要有志气,血气。” 不知什么时候,电影搬到室内,戴着专门看电影的眼镜,立体感强,还原当时战争现场,更加逼真。孩子们嚼着薯片,喝着饮料,优越感十足,看电影还是喝饮料,无从考究。 不知什么时候,大场院暑假电影不见了。白色屏幕里净旦丑先行,咿咿呀呀,屏幕前坐着十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津津乐道地讨论着。 时过境迁,斑驳的往事,在夜晚时幽幽呈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