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文字就像一座荒山里的草野,罕有人至然枯荣随意。有时淋上几滴雨,便会生出一股子青翠和盎然;有时恰逢暖阳拂面,便会滋生出许多温暖与柔和;有时山风与花香同在,便会写下一页一页的自由与灿烂。我总是会为很多人的文字心动,诗情画意也好、平凡朴素也罢,透过文字总能让人感受到山水的清冷灵秀、花草的妖娆多情、人间的清欢自在……我是很难辨别哪种文字会更胜一筹的,在我看来,每个人笔端下的情意皆无可衡量,就如同丝绸锦缎与棉麻布衣,两者相较却各有其情致。 我喜欢黄昏时读书,坐于江边慢慢闲读。彼时江风淡淡,水声浅浅,几缕霞光宛如几只活泼的鸟雀歇于江边的空枝上。这时读一本书就像在看一场三月里的桃花情事,一枝一树的浪漫上有一朵一簇的欢欣,一字一句的述说中有一点一滴的美好。伴随着岁月的浅斟低吟,空枝上凭空生出无数的花朵,书中文辞的妙曼蓦然变成真实起来。 一本书是一树花,花开数朵而美在不同。看老书譬如《浮生六记》《牡丹亭》《红楼梦》时,仿若看见了老树生芽。老树上的花开得挨挨挤挤,端的是一片花团锦簇。这是时光对古老光阴的解读,来这里看花的人均有不同见解。有的人看见的是爱人之间的呢喃细语,有了情意后平凡朴素就染上了光华,也变得不普通了;有的人看的是文词背后的故事,比如无可阻止的时代走势和命途多舛的文人那跌宕起伏的一生。 老书有古朴的韵味,读它时就好像隔着长久光阴与千年前那座古寺里的明月老松重逢,我们相视一笑,又感叹“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岁月一去不复返,徒留光阴碎片,而后知岁月平淡,一坐一卧间自在便可。一本老书就像春山中的一杯新茶,值得一品再品、一读再读。 一本书也是一树花,花有数瓣而各自灿烂。有段时间,我很喜欢宗璞的那一篇《紫藤萝瀑布》,他在文章中写“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我每次读都觉得像是在寒冷中突遇了阳光,内心满是温暖和妥帖。那“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的紫藤萝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紫色玉石,给世间的花草树木赋予了人性的光辉。于是,我开始与院中的那棵梨树谈心、与山野的那一片芦苇相爱、与世界上的每一株植物惺惺相惜,总感觉从前对它们的漠视怠慢了时光。 有时候也读杂志上的一些青春故事,那些细腻而又触动人心的情节像是拉满弦的弓,不留片刻缓冲时间,便载着我回到少年时。从前的我也有满腹心事,自卑自大也好、隐晦的爱意也罢,那些痕迹像刺青一样遗留在我的心上,成了遥遥不可及的旧时光。对文字我始终是心怀敬意的,小孩子的词句稚嫩得可爱,成年人的字词沉迷得清醒。看书有时只要心有触动,那便是好的。毕竟那些文字虽如新树生花般小巧,但每瓣花上都有一个微缩世界。 一朵花无论什么时候开总是美的,一本书无论什么时候读总是不晚的。我喜欢从旧王朝的光辉里寻得一两朵清芬,感受诗歌换酒的繁华与热爱;也喜欢从近处的荷塘里采下一两朵荷,感受此时此刻的小意温柔。无论是旧色光阴还是新鲜韶华,都是酣睡的花被一个人惊醒,惺忪间能闻到一个人的灵魂。今夜,不如就去读一本书,去看一树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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