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3日,纪念黄宾虹诞辰160周年“大道传声——黄宾虹与受艺名家作品展”在杭州西湖文化广场盛大启幕,以百幅真迹、千卷文献构筑起一座穿越时空的艺术圣殿,向这位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用墨圣手”致礼。 在福建省黄羲博物馆珍藏的四帧泛黄手稿和六幅画作徐徐展开时,将我们的思绪拉回到1931年的上海。当黄宾虹执笔为青年黄羲示范皴擦点染时,中国美术史上一次重要的精神传承就此开启。这对同姓不同宗的师徒,以笔墨为舟楑,在时代巨浪中摆渡着中华艺术的传承。 站在2025年的时空渡口回望,八十载光阴将往事淬炼成琥珀。黄宾虹以“五笔七墨”为钥,为弟子开启“浑厚华滋”的文化密码;而黄羲在《八仙图》中挥洒的飞白,早已暗藏了商周金文的筋骨。这段经历,让黄羲立下宏愿:“将故宫所吸收的画意作一次高度消化,以创作来冀望之成就。” 泛黄的书页间流淌着墨香,《黄宾虹故宫审画录》静静躺在展柜内,如同揭开一段沉睡的岁月。艺术家与书画鉴藏的羁绊,原是宣纸上洇染的墨痕,看似随意散落,却在时光经纬里织就璀璨星河。翻开这本由山水宗师黄宾虹与人物画圣手黄羲共撰、黄国培缀珠的典籍,恍若推开故宫斑驳的红漆门,1935年的秋阳正透过太和殿的琉璃瓦,将两位画坛巨擘审鉴古画的剪影投在历史的素绢上,早已化作艺术长河的航标,既指向唐宋烟云的来路。 1938年黄宾虹撰写《说蝶》,以青虫化蝶喻画学三境:“先师今人,继师古人,终师造化”。此时的黄羲,正辗转于闽中山水间,将恩师的“衰年变法”之志化作三尺讲台上的春风化雨。在集美学校、仙游师范的二十载光阴里,他未因时艰怨艾,反以笔墨为犁,播撒艺术的种子。课堂上,他铺宣纸、调水墨,教弟子体悟“空纸往来”的笔墨妙趣;画室里,他引黄永玉等学子观“浓淡相破”的化境,言传身教间,将“师造化”的真谛化作可触可感的生命体验。那些被他送往更高学府的子弟,何尝不是另一批“繁英秀萼”? 黄永玉在《示朴琐记》中忆先生:“声音温婉,约带福建腔的普通话让人舒服”。这位瘦削的画家,以不急不躁的笃定,教会少年如何从空白处聆听笔墨的呼吸。当浮躁者催促他画美人雀鸟时,他独守“悟得笔墨”的初心——这何尝不是黄宾虹“风雨立高标”的精神回响? 而更动人的,是画外那条绵延的传承之链:从故宫鉴画的青衫学子,到集美、仙师教室的执笔先生;从黄宾虹“为往圣继绝学”的担当,到肇英中学任教时的沈文、叶锡祚先生,以及在浙江美术学院期间指导的叶德昌、吴山明等一大批学子——艺术精神的接续,从来不止于纸墨间。 当数字洪流冲击传统的今天,这对师徒留下的,不仅是十七册手稿、四帧墨迹,更是一面映照文化担当的明镜。黄羲用一生证明:真正的传承,从不是对高峰的仰望,而是将攀登的足迹化作后人前行的路基。木兰溪的潺潺水声中,我们依然能听见1931年上海画室里那支羊毫划过宣纸的沙沙轻响——那是文明血脉流淌的声音,是千年文心在新时代土壤里萌发新枝的宣言。 穿过水墨氤氲的展厅长廊,仿佛踏入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悬挂在展厅的六幅画作《松鹤中堂》《麻姑晋酿》《十八罗汉》《梅花八哥》《八仙图》《吕洞宾何仙姑》,在展柜角落泛黄的信笺上,黄宾虹用朱砂笔为弟子黄羲批改课徒稿,墨痕间依稀可见师徒传承的温度。这对师徒用笔墨写就的答卷,至今仍在叩击着当代艺术家的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