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家庭的故事:父亲突然病亡,留下一个眼疾致盲的妻子、一个左脚残疾的大儿子、一个未成年的小儿子、一间年久失修轰然倒塌的老房子…… 家庭的重担从此落在了左脚残疾无法从事重体力活的大儿子易津身上,但他也不清楚,靠自己打零工的微薄收入,是先用来一点一点地修缮倒塌的老屋,还是先慢慢还清欠下的数万元医疗费。 今年5月21日,55岁的巴中汉子廖先才突发脑出血,丢下自己牵挂的家人,永远地倒下了。一个多月后,6月26日,他被医生确诊为脑死亡。家人们原本期望,廖先才的眼角膜能移植给他失明的妻子易琼华,但易琼华却因家庭贫困早已耽误了治疗,最终失去了重见光明的机会。 这是一个不幸的家庭,但他们却没有选择埋怨。26日下午,廖先才的妻儿做出艰难决定:捐献出廖先才的眼角膜、肝肾和心脏瓣膜,帮助4个陌生人的生命。
生活困难:上门女婿为了家庭几十年四处卖苦力挣钱
因为贫困,巴中五凤村的廖先才年轻时做了上门女婿,但妻子易琼华家也是常人想象不到的艰苦。因为有先天眼疾,又没有钱去医院诊治。在易琼华几岁时,有一个赤脚医生来到五凤村,因为收费便宜,家里人让赤脚医生给易琼华做了手术。 “赤脚医生说我是白内障,我记得我被绑在家里的两张长凳子上,打了麻药,做了手术,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块红色的布在我眼前晃,可能是做手术时出的血吧!”易琼华说,赤脚医生的手术并没有改变她的视力,她一直生活在微弱的光感世界里。 19岁时,易琼华嫁给了隔壁村的廖先才,日子依然艰苦贫穷。随着两个儿子的先后降生,易琼华的右眼也渐渐失明,左眼仅能感知一点微光。家里的农活算是完全荒废了,大儿子5岁时就辍学在家,为了改善生活,廖先才外出打工。 廖先才一个人在外苦熬10多年,终于盼到大儿子易津长大成人,独自到北京打工帮父亲分担经济重担。可是,轻松的日子并没有到来。2005年,17岁的易津做工时,左脚掌被机械弄伤,“整个脚底都被掀掉,移植了我大腿的皮。”易津说,左脚严重受伤后,父亲来到北京照顾他,因为脚底的皮肤比较厚,恢复不如其他地方的效果好,全靠父亲当时悉心照料,才有今天的康复效果。易津伤好后回到四川,治伤用掉很多钱,一家人因此背上了外债。
噩耗降临:和工友聊天时发病,一个多月后确诊脑死亡
2008年,易津和父亲来到温江打工,努力挣钱还债,供弟弟读书。可易津的脚落下了残疾,无法从事重体力活。一个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廖先才的身上。易津回忆,父亲为了这个家几乎什么活都要干,送快递、洗菜、做零件,每天平均工作15个小时。但即便如此拼命,父子俩一个月也只能挣2000来块钱。 易琼华的身体不太好,40来岁就已经有很多白头发了。放心不下妻子,廖先才把妻子也接来温江,算是有个照应。一无文化,二无体力,一家四口的生活长期没什么改善。15岁的小儿子易意也辍学了。正愁着怎么给小儿子谋个糊口的手艺,廖先才却怎么也想不到死亡正在向他招手。 今年5月21日,廖先才正在出租屋里和几个工友聊着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了。大家把他抬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医生无法确诊,建议立即转院。随后,在温江的成都市第五人民医院,廖先才被诊断为大面积的脑出血。手术后,廖先才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最近一个多月里,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睁不开眼、张不开嘴。 6月26日下午,川大华西医院的医生为廖先才做了自主呼吸实验,结果为阳性,即他已经失去了自主呼吸;此外,还对他进行了脑电图和经颅多普勒等多项检查,确定他已脑死亡,这已是廖先才在48小时内第二次被确诊为脑死亡。
一个艰难的决定:捐献父亲的器官至少能帮助4个生命
听到医生宣布父亲已经脑死亡,儿子易津泪如雨下,“10年前,他救了我;10年后,我却救不了他。”这些天,易津眼前全是父亲10年前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情景。一个一辈子没有吃好喝好、从未轻松过活的男人,一个家的“顶梁柱”,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前两天,我们租房子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也是这样,救不活了,捐了器官。”易意听到父亲已经脑死亡后,突然说:“我跟妈妈和哥哥说,把爸爸的器官捐献了,万一眼角膜还能救妈妈的眼睛呢?” 为此,川大华西医院器官移植中心协调官郭晖专程来到成都市第五人民医院,再次为廖先才进行了检查,再次确认其已脑死亡。易琼华、易津和易意同意捐出廖先才的器官,并在器官捐赠志愿书上签了字。郭晖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廖先才的肝肾和心脏瓣膜至少能帮助4个生命。
失明妻子:一辈子没看清过他的脸没关系,我心里面记得的
两个儿子希望,父亲的眼角膜也能让母亲重见光明。为此郭晖帮忙联系了成都康桥眼科医院的眼库,眼库的眼科专家为易琼华做了全面的眼部检查。但遗憾的是,易琼华因为先天眼疾,神经受损,无法再通过任何手术和移植治疗来恢复视力。“小时候不懂,也没钱,只有算了。”易琼华揪着自己的衣角尴尬地笑了笑,大儿子易津却攥紧拳头红了眼眶。 26日下午2点,廖先才被接到华西医院ICU病房。“对于每一个器官捐献的人来说,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我们仍然不能放弃。”郭晖说。虽然廖先才在第一次被初诊为脑死亡,到抵达华西医院时已经过了24个小时。实际的操作中,这样的病人恢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郭晖仍然进行了一次仔细检测。最终,奇迹并没有发生。 26日下午5点过,两个儿子进入病房与父亲做了最后的道别。妻子易琼华没有进去,她独自坐在ICU病房外的椅子上。“我一辈子没有看清过他的脸,现在也看不见,没关系,我心里面记得的。” 左脚残疾无法从事重体力活的大儿子易津,从此要撑起家庭的重担,但他也不清楚,靠自己打零工的微薄收入,是先用来一点一点地修缮倒塌的老屋,还是先慢慢还清欠下的数万元医疗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