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养花在于养根，我们都听说过这么一句经验之谈。生活中不能缺少美的点缀，有人就在院子里走廊上置放两三个盆子，搁下合适的泥土，养两三盆滋润生活的花朵，闲暇之余，一杯清茶独对花前，舒适之意随着花香隐约而来。 隔壁邻居就是这么一个有点雅韵的人士，院子里放着两个花盆，一盆是月季，另外一盆是仙人掌。工作之余侍弄着两盆花，如同侍弄孩子一般。然而，在我看来，他对仙人掌不像对月季那么精心。尽管同样是生长在他院子里的“孩子”——对月季青眼相看，对仙人掌却显得漫不经心。只看见他偶尔走近仙人掌，停步一会儿就匆匆走开，仙人掌一个劲攒起绿的精神——绿墨一般，邻居仿佛害怕沾上双手。然而，你看，他一站在月季旁边仿佛就挪不开步子了，身子也俯下了，仿佛要轻声唤出那青枝绿叶背后更华丽的美艳，仿佛要呵护着柔弱的花苞，仿佛要凭借微弱的歔欷温暖着她。月季花似乎也懂得主人的怜惜，不辜负主人的心意，一到时节就渐次绽放纷繁的美色。 邻居当然喜欢了，兴致来了，也会高低吟哦，我侧耳细听，恍惚听到：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 一尖已剥胭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 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 折来喜作新年看，忘却今晨是严冬。 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哪位诗人的妙笔，心中只觉得氤氲着一片花光，满眼愈见活色生香。 时光匆匆，匆促的生活掩盖了人们若有所失的神情。好久没有看见邻居忙绿的身影了，也没有听见他怡然自得的吟唱了。对了，前一阵子，听他说过要出差一段时间。真是健忘，我拍着脑门，忽然记挂起他家院子里的两盆花不知道又是怎生一番模样？隔着院墙，我的心领受了风中敞开着的寒冷，从竖起的衣领子往里侵袭，只见月季不再嫣然如笑，却狼藉枯萎在盆子里，一两个枯干的小刺刺不穿荒凉和寂寞。旁边的仙人掌依然一个劲地攒聚着向上的绿色精神。 “……何似此花容艳足，四时长放浅深红？……”谁知主人不在，月季花就谢了，枯了，一朵朵芳心一般的花朵硬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不想想，主人若是回来面对此情此景，情何以堪？枉费咏叹“叶里深藏云外碧，枝头长借日边红。曾陪桃李开时雨，仍伴梧桐落后风”，想不到月季如此无常，怎比得上那不改本色的仙人掌？ 我真担心，担心邻居回来时看到眼前的情景会怎样的伤心。 该来的总要来，那天傍晚，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我放下手中的琐事跑出去。邻居蹲在月季花盆旁，面对残骸，仿佛失去心爱的孩子，没有一句话。 后来是怎么样平静下来的？张扬晦暗的夜幕吞噬了心海波澜，渐次亮起的灯火不是瑰丽月季。 很久以后，我们谈起当初的那盆月季，仿佛谈起我们灿烂的年华——那么用心栽培的一盆华年。 很久以后，我们面对仙人掌一样朴素的生活，才明白，我们都是仙人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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