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青们陆续离开山村知青点，唯独戴辉和黄伟留守空房。戴辉和黄伟，一个是资本家的孙子，一个是走资派的孝子。这两位知青因家庭出身问题，理应在山村多修理地球几年。 戴辉中等个头，四方脸，四肢树桩般粗壮结实，是知青中不可多得的壮劳力。他祖父解放前后在闽中经营糖行与运输业。糖行夏秋季焙制龙眼干，冬春季煮制红糖和冰糖，再用私营商车，将龙眼干、糖运往全国各地出销，成为家乡富甲一方的大商家。“文革”那年，戴辉才上初中，便辍学在家，跟当年祖父聘用后进国营运输公司的驾驶员学开车修车技术。上山下乡后，戴辉的开车修车技术正派上用场，山村大队有一辆农用手扶拖拉机，敢情轮他当上拖拉机手呢！ 戴辉每天迎着朝阳出车，不是运载大队干部去公社开会，就是从公社供销社运回一袋袋农药化肥，忙得不亦乐乎。大队干部坐在突突突奔走的拖拉机上，优哉游哉地哼着山歌，乐意时还拍着戴辉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农村是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呀！你有农机技术，总比赤脚下烂泥田强呢！” 戴辉脸绽笑容，头摆得像拨浪鼓，诚恐诚惶地说：“对，对，对，全靠领导的栽培呀！” 戴辉的拖拉机，白天运人载货，三更半夜更发挥作用哪！那夜，星月无光，山风呼啸。村大队长的老婆犯急性盲肠炎，痛得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直打滚。大队长派小戴连夜出车，把他老婆送往公社卫生院，及时动了手术，才保住女人家性命。大队长紧握戴辉的茧手，异常激动地说：“小戴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对咱贫下中农真有感情呀！” 那年月，山村农民们顶担心的除了疾病，还有妇女难产。当地土接生婆，碰到孕妇顺产，拿红包鸡蛋中饱私囊，笑眯了眼。若碰到孕妇难产，痛得呼天抢地呐喊，接生婆伸手一指，说：“喂，快叫那个改造好的小戴，开拖拉机送难产孕妇上公社卫生院抢救哪！”当母子顺利迈出卫生院，其家人会给小戴捎来线面红蛋，还当面夸赞：“小伙子，山村的好知青，孕妇的大救星哪！” 戴辉在小山村扎根六、七个年头，单夜间出车送病人和难产孕妇往公社卫生院，足有几十人次，最后那次倒是接送知青幸福爱情的结晶呢！ 知青黄伟，聪明伶俐，多才多艺，但性格有点孤僻，那是父母离异的家庭悲剧酿成的呀！黄伟的父亲是省里的大干部，与当教师的母亲离婚后，另找新欢，黄伟三、四岁就孤零零地呆在家里，缺乏亲情母爱，养成孤僻性格。“文革”后，黄伟父亲被打成走资派，他上山下乡，深受走资派父亲的牵连，迟迟未能招工升学，处境挺艰难。 山野的冷风一阵紧似一阵，黄伟在小山村熬过一年又一年，脸晒黑了，手脚变得粗糙，与当地的农民没啥两样儿。他爱上贫农的女儿山花，那姑娘脸色红润，身材苗条玲珑，像一支鲜艳的映山红那样淳朴可爱，可是当地有名的美人胚呀！他俩在田间地头，在山林溪边，暗送秋波，悄悄幽会，爱慕之情如春笋般一个劲儿地疯长。 谁知，年轻人的美事被山花父母察觉，他们痛骂山花：“嘿，村里这么多的贫下中农子弟不找，偏要相上走资派的狗崽子，往自己脸上抹黑呀！ 山花亮着黑眸，像一支山风中的映山红傲然挺立，声嘶力竭地争辩：“咱爱的是黄伟的为人和聪明才智，你们管不着呢！” 戴辉仍是黄伟和山花这对恋人的狗头军师。每当节假日，戴辉开着拖拉机，载着黄伟和山花，逛县城买新衣拍彩照，暗地私定终年。结婚那天，戴辉将自己开拖拉机赚的工分补贴，替黄伟与山花买来红缎被鸳鸯枕头，庆贺他俩喜结良缘，小山村鞭炮繁响，山歌不绝，充满诗情画意。山花父母瞧女儿生米已煮成熟饭，摊了摊手，说：“以后若碰到天灾人祸，咱可撒手不管！” 黄伟与山花耐着性子，劝道：“爸妈，往后路愈走愈宽敞，你们莫多心呀！” 黄伟与山花婚后不久，那夜山花难产躺在木床上，脸冒豆大的汗珠，异常痛苦地呻吟。当地接生婆束手无措，黄伟找到戴辉，央求道：“知青兄，帮人帮到底，关键时刻看你的呢！” 戴辉二话没说，突突突地将拖拉机直开到新婚夫妻家门口。 那个迷人的春夜，上弦月斜挂在山村树梢头，发情的野狗在汪汪汪地呼唤。黄伟背着身裹棉被的山花，扶上拖拉机，突突突地奔往公社卫生院。 拖拉机刚驶出村外三、五百米，山花浑身随着机器的节奏，渐渐减少呻吟。忽然，只听见“哇”地一声婴儿的啼哭，黄伟的小男婴在拖拉机车上诞生了，那年月，这啼声仍是一曲比任何音乐都动听的知青之歌呀！ “戴辉，男人莫瞧山花女人生孩子呀！”黄伟的孤僻性格瞬间发作。 “哼，谁稀罕，说不准将来咱拖拉机上还要插红牡丹呢！”戴辉一本正经地回答。 “哈哈哈！”戴辉与黄伟面对莽莽群山、潺潺溪水，充满激情地欢笑高呼：“哦，那车上婴儿就起名叫车生吧！” 花红花绿，气象万千。黄伟与戴辉一起招工升学到省农林大学，黄伟晋升为教授，戴辉凭着高超精湛的驾驶技术，开过货车、客车，尔后给校长院士驾驶小车。闲时，他俩怀念山村那段难忘日子，乐得合不拢嘴：“瞧，车生像小树苗一天天长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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