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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克庄与九座寺
【发布日期:2024-04-18】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阿郎】

  仙游九座山太平院,俗称九座寺,正觉禅师创立于唐咸通六年(865年)。据刘克庄《重建九座太平院》记“入宋,香火益盛”。但是,不幸毁于嘉定乙亥(1215年)、再毁于宝佑乙卯(1255年)。知军潘墀先后延请祖日和尚、法本和尚住持重建,于宝佑三年(1255年)冬天动工,开庆元年(1259年)春天竣工,前后历经4年半时间。

  淳佑十二年至景定元年(1252-1260年),刘克庄再次罢官闲赋在家,而潘墀于宝佑四年(1256年)知兴化军至六年(1258年)(据刘记,应至迟宝佑三年<1255年>夏到任,因其延请之祖日和尚于当年秋圆寂)。由于刘克庄和潘墀两人在兴化军的这段交集,促成了太平院的重建。

  刘克庄(1187-1269年)是南宋著名文学家,淳佑六年(1246年)赐进士出身,官至工部尚书兼侍读。刘克庄寿年83岁,一生5次罢官。其中一次因“梅诗案”罢官长达10年,另一次因抨击朝政罢官长达8年。在漫长的罢官生涯中,刘克庄游历南北,结识朋友,广结善缘,醉心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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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克庄的妻弟是福清人林遇(1189-1246年),号寒斋。林遇承父荫补宁化县尉和建宁府司户,辞不就,建精舍,题匾曰“寒斋”以明志,此后终身不仕,“绝意干荣,杜门乐道”。虽未出家,一如僧人,“自四十以后,萧然单栖”,人称隐士。经过林遇的引荐,刘克庄认识了福清少林院住持德诚禅师和泉州浮山寺的祖日和尚。从此,刘克庄和林遇、德诚、祖日三人成了莫逆之交。林遇、德诚二人相继去世后,刘克庄十分悲痛,作《石塘感旧十绝》悼念:“中军晚岁甥辞去,左相今朝客不来。看取少林诚长老,死生林下伴寒斋。”

  从此,仅存的祖日和尚成了刘克庄最大的精神支柱。祖日和尚受业于吉之觉报寺,曾在衡山坐夏。到了福建以后,跟从泉州浮山寺的永禅师清修。当时,福清的灵石寺已经荒废了50多年,福州知州赵必愿(1245年到任)诚邀名僧住持。刘克庄于是推荐了祖日和尚,祖日大发愿力,不到三年灵石寺就焕然一新。住持七年(约1245-1252年)后,祖日对刘克庄大发抱怨:“是你强拉我出来,把我困在这里。现在我老了、累了,你得给我松绑。”

  祖日辞去灵石寺后,刘克庄留祖日在“樗庵”住了一年多。“樗庵”在今莆田延寿村西刘,是刘克庄的祖居地。他以“樗材”(无用之才)自谦,反映了其数次罢官后的自嘲心态。吏部尚书陆德舆听说这事后,称赞祖日不贪恋名山大刹之位,情趣高致堪比石霜楚圆禅师(986-1039年)。刘克庄因此作《灵石日长老拂衣退院连帅陆尚书比之石霜小诗赞叹》感慨:“我结小庵犹舴艋,师抛大刹似蘧庐。菩提身外更无物,椰子腹中惟有书。不踏一芦堪去矣,许分半芋竟何如。元来又被寒翁引,径指坟山作退居。”

  “樗庵”相处的日子是短暂的,却是两人一生度过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祖日和尚藏有林寒斋遗墨,刘克庄作《题灵石日长老所藏寒斋遗墨》调侃祖日和尚“六根未尽”:“佛子扫空泡影后,道家跳出囱门馀。日公未得为超脱,犹宝寒斋数纸书。”

  宝佑三年(1255年),九座寺再次火毁,兴化军知军潘墀请祖日去住持。刘克庄十分不舍,亲自送他去九座寺上任,并作《送日老住九座山》惜别:

  瓶锡飞来方款曲,旛华迎去倏分离。

  草虑毡睡身皆稳,刀割香涂佛岂知。

  守土亲为大檀越,开山留下废砧基。

  直须金碧千间了,却访溪庵亦未迟。

  这是刘克庄第一次到九座山,他先后于1255年和1259年作了两篇记《重建九座山太平禅院》(《后村先生大全集》第171卷)和《重建九座太平院》(《后村先生大全集》第91卷),详细记录了九座山的传说和历史,为今人留下了关于九座寺的最早信息之一:“院创于唐咸通间,入宋,香火益盛。忠惠蔡公大书‘九座山’三字,以表揭之。不幸毁于嘉定乙亥(1215年)、再毁于宝佑乙卯(1255年)。缁流相吊,诿曰‘魔厄’。”

  宝佑五年(1257年),由刘克庄作序的《仙溪志》出版。《仙溪志·仙释·九座禅师》有关于正觉禅师和九座寺最为详细的记载,有学者认为这部分或许出于刘克庄之手。

  刘克庄当时写有《九座山》一诗:“化尽开山物,惟存窣堵坡。俗传潭出雨,僧说火因魔。旧给唐绫暗,新镌蔡字讹。岩前观蟒石,尤觉可疑多。”刘克庄当时所见的九座寺烧的仅剩一座“无尘塔”,众僧都说这是“魔”在作怪。刘克庄真实记录了所见所闻,但在诗中提出了几个问题——龙潭祈雨、火魔作怪、蔡襄题字、觉岩蟒蛇等。刘克庄从朴素的唯物主义、考证学和常识出发,对这些说法进行质疑。根据现代科学观察研究,九座寺所在地属于山区雷区,21世纪初建立的山门殿数次遭到雷击火焚而塌,印证了宋代九座寺数次火毁于雷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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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日和尚(1194-1255年)于宝佑三年(1255年)夏到任,他游历周边郡县,开堂讲法,募缘劝捐,但是当年秋突然圆寂。其他僧人一时茫然无措,于是重建陷入停顿。据刘克庄《诚少林,日九座》记,祖日寿长62岁,出家46年,他的徒弟将他和德诚和尚、林遇同葬一穴。

  惊闻噩耗,刘克庄十分悲痛,连作《哭日老》二首:

  初闻灭度指三弹,俄报荼毗鼻一酸。

  始悟杖头挑布袋,不如龛里坐蒲团。

  故交相与归函骨,弟子谁来会涅盘。

  犹喜喝衣无一物,洞开方丈与人看。

  竹湖畴昔叹兼通,孔墨何曾是别宗。

  唐代儒先重颠老,晋朝名胜赏林公。

  颂辞大众存遗札,塔与寒斋共一峰。

  闻说结跏挥手际,亦留半偈别樗翁。

  回忆起与德诚、祖日的友谊,他泣不成声。于是合撰两人行状《诚少林,日九座》:“余有方外之友二人也,曰德诚者……曰祖日者……寒斋已矣,留二释以遗余,方资以待老。今并为寒斋夺去,余将谁语乎?”在行状中,他直接点明了“日九座”。祖日和尚虽然在九座寺时间不长,却为九座寺后来的重建打下了基础,给后继者留下一份悲情、敬仰和勇气。

  刘克庄回到樗庵,睹物思人,心中茫然无绪。他于惆怅中落笔,以一首《灵石日长老访留之樗庵》抒发其无尽的思念:

  妄念已知今世错,勤修别结后身缘。

  尺三汗脚踏龙尾,丈六金身坐象筵。

  昔趁蛾眉班谒帝,今从牛矢路归田。

  未知葱岭何边去,且向庵中伴老禅。

  支提山华严寺的住持僧法本才能出众,于是选他续建九座寺。刘克庄特意作了一篇劝缘疏,法本与徒弟托钵到泉州化缘。泉州人、太常少卿蔡公次傅见了法本十分感慨:“这是正觉禅师的道场,我知仙游县的时候,每次向禅师祈雨必定灵验,怎敢忘恩?”蔡次傅于淳佑元年(1241年)任仙游知县,兴学校劝农桑,颇有政绩,乡人怀之。在蔡次傅的宣传感召下,泉州富人甚至周边的郡县功德主纷纷解囊。很快就募集到一万贯(两)钱,粮5000斗。

  四年之后,一座规模宏大,布局严谨,法度森严的新九座寺出现在人们眼前。九座寺恢复了旧有的威仪和声望,虽然地处仙游、永福、德化、龙溪万山之中,信徒往来却络绎不绝于途,常驻200多名僧人,成为一方大刹。

  众人请刘克庄书碑纪念,于是根据之前游览、调查和考证的信息,作《重建九座太平院》记。在记中,刘克庄赞美法本白手起家重建九座寺的盛举,歌颂了法本避利趋害的无私无畏的本色。

  法本重建的九座寺,在明嘉靖壬午年(1522年)毁于火灾,存续了263年。正是有祖日、法本这样子的高僧前赴后继,九座寺才能在千年的时间里屡毁屡建香火不断,留给今人一份宝贵的人文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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