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入文化遗产保护……也是一个一般人看不见的漩涡。我承认,没人推我进来,我是情不自禁跳进来的,完全没有想到这漩涡会把我猛烈地卷入其中。 ——冯骥才《序》 “漩涡”,还有个引申义,比喻某种让人越陷越深而无法自拔的境地。这个被卷入“漩涡里”的人是谁呢?这个“漩涡”为何物呢?这是我急于从《漩涡里:我的文化遗产保护史》(《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以下简称《漩涡里》)一书中寻找的答案。 这个被卷入“漩涡里”的人,就是现任中国文联执行副主席、国际民间艺术组织(IOV)副主席、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国务院参事冯骥才(以下尊称“冯老”)。之前,我拜读过他的长篇日记式散文《俄罗斯十九天》,已经明显觉察到冯老默默在“改行”了。 这个“漩涡”为何物呢?即介入中国文化遗产抢救和保护工作。他的近作《漩涡里》,真实记录了自己在1990-2013年间,参与保护文化遗产的心路历程。冯老用一生中最宝贵的20多年时光,对于中国民间的文化遗产,努力去呼吁,极力去奔走,奋力去抢救。就是这个工作,被冯老视为“漩涡”,并且“猛烈地卷入其中”。 何谓猛烈?一是多,多得遍布全国各地;二是难,难的是缺乏资金支撑;三是地方政府未必都能引起重视,有些地方官员还认为是你们这些文人没事干,吃饱撑着呢?还有的官员以为“你别在阻挡我们大搞开发、大力发展地方经济的脚步!”《北京青年报》有篇长篇报道,标题为《冯骥才哭老街》。干嘛哭呢?冯骥才目睹天津市估衣街被拆除了叹息:“完了。七百年一直活着的估衣街,干干净净地没了。无论我们怎么努力,终于没有把它留下来。面对这样的景象,我忽然忍不住哭了。我泪流满面。我身旁一个女记者掏出手绢给我。”估衣街,天津市的一条传统老街。冯老从此事中得出结论:“历史不断表明,文明常常被野蛮打垮。” 冯老本是个着名作家、画家,而后怎么又“改头换面”,转变为一个文化遗产抢救与保护者呢?可以从《漩涡里》这本书里找到答案。这本书,首先是一本生命的书,也是一本记录他极其艰辛的思想历程的书。此书,对于退休后参与地方政府编纂地方志和年鉴的我来说,不能不激发极大的兴趣。书中,冯老还建议山西省民协的负责人,应该“组织人力为后沟村写一本村”。这个村子不大,却蕴含着丰富的历史古迹。这方面,就如仙游县的文化村石苍乡济川村,游洋镇的革命老区村兴山村和榜头镇紫泽村,都在酝酿着并且已经着手修编村志了。 修志,似乎就是“记古”,记录古迹,记载过往年代遗留下来的如今依然具有存史价值的文化遗产。遗憾的是,不少留存在上辈人记忆里的众多古迹,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有的是人为破坏成了废墟;有的是“旧城改造”,“旧貌换新颜”了;还有的是年代久远,无人问津,也局限于“财政亏空”。老实说,拜读冯老的《漩涡里》,多少坚定了我参与地方修志的决心。冯老抢救文化遗产,难能可贵的是:他通过售卖自己的画作,甚至自掏腰包,倒贴了几十万元的稿酬,挽救了许多文物;他把自己的30余幅画在天津拍卖了一次,又在北京的现代文学馆拍卖了一次,所得百万元,设立了民间文化基金会。他不惜牺牲享受晚年的宝贵时光,即使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依然夜以继日,四处奔波,奋力抢救。他发出号召:暂时先离开我们的书斋吧,我们一代文化人的书桌应该是大地。到民间去,回到母体文化中去。 《漩涡里》一书,值得我们地方各级官员们好好阅读。保护文化遗产,务必引起各级党委政府特别是文化部门、文物保护单位的高度重视。当然,作为一个还有许许多多“衔头”的冯老来说,他要是“喊不动”,那么我们区区一个老文化人算老几? 就非遗申报而言,冯老坦率指出:“我国的非遗难比日韩,日韩肯做奉献的学者多,我国的学者大多挤在热门选题或有公家基金的事情上找活干。这使得弱势的文化愈加弱势。” 近年来,全国各地刮起“申遗”热。申遗不是目的,保护才是根本。 冯老一再呼吁:“请不要糟蹋我们的文化”,要有“文化责任感”“抢救没有句号”,要“做行动的知识分子”。 漩涡有个特点,只会越卷越深,碰上深水区,不识水性者,往往有生命危险。漩涡,都是因为水流到某个区域,前阻后挡,只好就在原处打转。冯老将自己参与文化遗产的普查、登记、分类、整理、出版,必要时要上报直至组织抢救,期间难免会碰到多种多样的阻力。但是,面对这种阻力,冯老始终坚定乐观,充满自信。为什么呢?因为他既不为名也不为利。抢救的是国家的文化遗产,又不是他的个人财产。这种高尚的自我牺牲精神,难道不值得褒扬吗? □刘建成 |